文/韓璐（微信公眾號：建筑前沿）

前言：

今年四月以來，攀成德就建筑企業開展工程總承包業務的情況進行調研，涵蓋北京、上海、廣州、武漢、西安、太原等地的20多家大型建筑企業。基于此次調研和攀成德20多年來的研究，我們撰寫了系列文章，供“建筑前沿”的讀者參考，也歡迎對文章觀點有興趣的朋友與我們進一步交流，使我們的調研持續深入。此系列文章將以每周1-2篇的頻率推送，敬請關注！

2012年，建設部舉辦了EPC工程總承包專題研討會，會議重點討論設計院、施工企業、監理單位，由誰來牽頭做工程總承包項目。會議上，大家普遍認可不能由監理單位來牽頭，而對于余下的兩個選擇，主管部門和設計院都認為由設計院來牽頭更有優勢，而施工單位認為自己更有優勢。其實，由設計院牽頭還是由施工企業牽頭的爭論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便已存在，甚至(zhi)建設部的設計(ji)司(si)和施工司(si)（現在這兩個(ge)(ge)司(si)都已不(bu)存(cun)在）分別抓了一批(pi)試點(dian)，而直到(dao)今天這個(ge)(ge)問題依舊沒有(you)一個(ge)(ge)統一的結論。

 

從過去的市場情況來看，設計院在工程總承包市場中占有的份額最大，施工企業做得好的并不多。2016年，勘察設計企業新簽工程總承包合同為1.39萬億，完成的收入為1.08萬億；而建筑施工企業的工程總承包業務，根據攀成德的估算，國內市場的合同額和營業收入在6000億和4000億左右、國外市場在1250億美元和800億美元（折算為人民幣8000億和5000億）左右。可以看出，由設計牽頭的工程總承包市場在體量上遠大于由施工牽頭的市場，這是否證明由設計牽頭做工程總承包是市場的選擇？

但現在，建筑業市場不斷涌現出工程總承包業務發展突出的施工企業：2017年中建三局、中建八局新簽工程總承包合同超過1000億，北京城建超過300億。從這些數據中，我們可以看到一些優秀的施工企業在工程總承包領域上似乎達到了設計院不曾達到的高度。那么這又是否說明了施工企業牽頭做工程總承包才是大勢所趨？

所以，設計院和施工企業到底誰才是更占優勢的一方？為了更好地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先來分析一下兩種企各自在做工程總承包時的優劣。

一、設計院做工程總承包

1、優勢

（1）設計院做總承包的第一個優勢在于身處價值鏈上游的技術優勢。眾所周(zhou)知，設(she)(she)計是所有(you)工程(cheng)項目的起點，從設(she)(she)計圖紙到施工這是一個從無到有(you)的過(guo)程(cheng)，對于(yu)工藝(yi)復雜(za)的建筑(zhu)行業本(ben)身(shen)而(er)言，技術(shu)核心的內容(rong)都把握(wo)在設(she)(she)計院(yuan)手(shou)中(zhong)。因(yin)此設(she)(she)計院(yuan)在做項目的時候，具備先天的技術(shu)主動權，享受上(shang)游帶來(lai)的優勢。

（2）設計院優勢的第二點在于業主的傾向，對(dui)比目(mu)前仍(reng)處于勞務密(mi)集(ji)型(xing)產業(ye)的(de)施(shi)工企業(ye)來說，設(she)計院作為智(zhi)慧密(mi)集(ji)型(xing)的(de)代表，更容易贏(ying)得業(ye)主信(xin)任。業(ye)主們通(tong)常會認為設(she)計院相(xiang)比于施(shi)工單位，員工大(da)多都是高(gao)學歷人(ren)才，對(dui)該領域更加專業(ye)。這種專業(ye)的(de)形象會為設(she)計院帶來溝通(tong)上的(de)便利。因此設(she)計院做工程總承包模(mo)式更有(you)利于和(he)業(ye)主之間進(jin)行(xing)協(xie)調和(he)溝通(tong)，處理矛盾的(de)時候(hou)也更容易采用(yong)緩和(he)的(de)方(fang)式，從而有(you)利于提(ti)高(gao)工程項目(mu)的(de)進(jin)度和(he)效率。

（3）最后，有利于縮短采購周期。由于整個項目(mu)是(shi)由設計(ji)(ji)主導，因此設計(ji)(ji)院(yuan)在設計(ji)(ji)過程中就可(ke)以(yi)直接進行項目(mu)各(ge)環節的(de)統籌，比如提前準備采購等工作，這有利于縮短采購的(de)周期，從而降低工程項目(mu)的(de)總體成本。

2、劣勢

（1）設計院做工程總承包的第一個劣勢在于較為薄弱的服務意識。由于(yu)設(she)計(ji)(ji)院以往(wang)的(de)(de)業(ye)務(wu)與一(yi)線市(shi)場的(de)(de)聯系(xi)不如施工企業(ye)緊(jin)密，導致設(she)計(ji)(ji)院的(de)(de)服務(wu)意識普遍較為薄弱，對(dui)客戶(hu)的(de)(de)服務(wu)精神不如施工企業(ye)。這(zhe)一(yi)局面也與設(she)計(ji)(ji)院的(de)(de)人(ren)員(yuan)學(xue)歷背景有(you)關，設(she)計(ji)(ji)院里大部分是高學(xue)歷知(zhi)識分子，普遍重視(shi)技術大于(yu)服務(wu)。他們(men)雖然從專業(ye)形象上來看占有(you)先(xian)天優勢，但從對(dui)客戶(hu)的(de)(de)服務(wu)態度和能力上來看，卻(que)又是有(you)所欠缺(que)的(de)(de)。

（2）設計院的第二個劣勢在于能力不均衡。工(gong)程總承包最基本(ben)的能(neng)(neng)(neng)力(li)(li)有五項(xiang)：設(she)計(ji)管(guan)(guan)(guan)理(li)(li)能(neng)(neng)(neng)力(li)(li)、采購能(neng)(neng)(neng)力(li)(li)、資(zi)源整合能(neng)(neng)(neng)力(li)(li)、計(ji)劃(hua)(hua)管(guan)(guan)(guan)控能(neng)(neng)(neng)力(li)(li)和(he)專業管(guan)(guan)(guan)理(li)(li)能(neng)(neng)(neng)力(li)(li)。而設(she)計(ji)院(yuan)對于資(zi)源整合、計(ji)劃(hua)(hua)管(guan)(guan)(guan)控和(he)專業管(guan)(guan)(guan)理(li)(li)這三項(xiang)的能(neng)(neng)(neng)力(li)(li)建設(she)都偏弱。除(chu)此之外，設(she)計(ji)院(yuan)作為輕資(zi)產企(qi)業，融(rong)資(zi)能(neng)(neng)(neng)力(li)(li)和(he)抗風險能(neng)(neng)(neng)力(li)(li)也較低。一旦項(xiang)目出現了(le)問(wen)題(ti)，設(she)計(ji)院(yuan)幾乎沒有能(neng)(neng)(neng)力(li)(li)進行賠(pei)付(fu)。這也是設(she)計(ji)院(yuan)無(wu)法回避的劣勢。

（3）另外，計件工資制會打消對圖紙優化的積極性。從工作(zuo)的(de)(de)體系和特性上來看，設(she)計院(yuan)通常采用(yong)計件工資制，這(zhe)使(shi)得圖(tu)(tu)(tu)紙的(de)(de)合理(li)性和經濟(ji)性與設(she)計師的(de)(de)關聯較弱。對于(yu)完(wan)成(cheng)了畫(hua)圖(tu)(tu)(tu)任務的(de)(de)大(da)部(bu)分設(she)計師而言，在原有圖(tu)(tu)(tu)紙基礎上進(jin)行優(you)化和細化是很不劃(hua)算的(de)(de)事(shi)情，這(zhe)導致當客戶(hu)有進(jin)一步要求的(de)(de)時候，圖(tu)(tu)(tu)紙的(de)(de)修改和優(you)化往(wang)往(wang)很難進(jin)行。

（4）項目管理方面的專業人才缺失。現(xian)階段，設(she)(she)計人員遠離市場，對(dui)報(bao)價(jia)不敏(min)感(gan)。設(she)(she)計師(shi)并不能成為稱(cheng)職的(de)工(gong)程(cheng)師(shi)，他(ta)們(men)大多不去(qu)(qu)(qu)現(xian)場，這與(yu)(yu)國外的(de)建(jian)筑(zhu)師(shi)有(you)根本(ben)的(de)區(qu)別，在國外是從畫圖到施(shi)(shi)工(gong)都(dou)要求建(jian)筑(zhu)師(shi)在場，參(can)與(yu)(yu)施(shi)(shi)工(gong)過程(cheng)中的(de)每個設(she)(she)計變更、圖紙(zhi)優(you)化(hua)和(he)現(xian)場驗收。作為施(shi)(shi)工(gong)方的(de)工(gong)程(cheng)師(shi)，要考慮在完成施(shi)(shi)工(gong)的(de)基礎(chu)上節約(yue)成本(ben)，便(bian)于施(shi)(shi)工(gong)和(he)維保，而國內的(de)設(she)(she)計師(shi)很少考慮到這一點。而且就目(mu)前的(de)情況來看，人員缺口很難解決，如果設(she)(she)計人員都(dou)趕去(qu)(qu)(qu)現(xian)場，那(nei)么設(she)(she)計圖紙(zhi)的(de)人就沒(mei)有(you)了。未來可(ke)以考慮將(jiang)圖紙(zhi)這部分(fen)分(fen)包出去(qu)(qu)(qu)，從而解決人員短缺的(de)問題。

綜上所(suo)述，設(she)計院(yuan)想主(zhu)導工程(cheng)總承包模式，在服務意(yi)識的(de)(de)(de)加強、組織體系的(de)(de)(de)建設(she)、技術管(guan)理的(de)(de)(de)升級以及人(ren)才(cai)結構的(de)(de)(de)改進等(deng)等(deng)方面(mian)都有很長的(de)(de)(de)路(lu)要走(zou)。未(wei)來，設(she)計院(yuan)如(ru)何(he)轉變觀念、有效地整合能(neng)力與資(zi)源、提升設(she)計管(guan)理水平來達(da)到(dao)工程(cheng)總承包的(de)(de)(de)能(neng)力要求，是決定設(she)計院(yuan)是否能(neng)真(zhen)正引領工程(cheng)總承包項目的(de)(de)(de)關鍵因(yin)素。

二、施工企業做(zuo)工程總承包

1、優勢

（1）首先，施工單位在現場的管理方面占據優勢。得益于(yu)施(shi)工(gong)企(qi)業(ye)(ye)強大的(de)項(xiang)目管理能力，在施(shi)工(gong)過程中需要解決實際問題時(shi)，施(shi)工(gong)企(qi)業(ye)(ye)往(wang)往(wang)比(bi)設(she)計(ji)院調(diao)整起來更加靈活(huo)；此外施(shi)工(gong)企(qi)業(ye)(ye)在承接項(xiang)目的(de)時(shi)候往(wang)往(wang)會善用其資源(yuan)組(zu)織能力強的(de)特(te)點(dian)，相比(bi)設(she)計(ji)院作風更加大膽，敢打硬仗。而且，施(shi)工(gong)企(qi)業(ye)(ye)的(de)項(xiang)目經理的(de)能力和服務意識普遍(bian)要強于(yu)設(she)計(ji)院。

（2）第二，有利于總價控制，造價也更合理。施工(gong)企業的(de)(de)由于長時間在現場，很(hen)清楚需要優(you)化的(de)(de)方面(mian)，造價更為合(he)理。由施工(gong)單位(wei)牽頭有利于總價控制(zhi)，可以在保證合(he)理性的(de)(de)前提下降低成本，提高利潤率(lv)。

（3）最后，施工企業在抗風險的問題上也具備一定的優勢。在國內(nei)，即便是(shi)因為圖(tu)紙的(de)(de)原(yuan)因而導(dao)致項(xiang)(xiang)目(mu)進度(du)上出了問(wen)題(ti)，責任往(wang)往(wang)也是(shi)由施(shi)工(gong)企業來扛。業主通常也會(hui)將項(xiang)(xiang)目(mu)上的(de)(de)所有問(wen)題(ti)都歸(gui)結為施(shi)工(gong)企業的(de)(de)問(wen)題(ti)，施(shi)工(gong)企業長(chang)期(qi)在這樣高(gao)危薄利的(de)(de)環境下摸爬滾打，應對各種項(xiang)(xiang)目(mu)風險的(de)(de)經驗較為豐(feng)富。

2、劣勢

（1）施工企業做工程總承包的劣勢首先表現在業主的態度上面，由于建筑市(shi)場(chang)的(de)特殊性，導(dao)(dao)致施工(gong)企業在業主（特別(bie)是政府單位）心目(mu)中的(de)信用處于較(jiao)低的(de)水平。這也(ye)導(dao)(dao)致了即(ji)使(shi)做了工(gong)程總承包，業主也(ye)依舊會(hui)經(jing)過(guo)多插手項目(mu)，致使(shi)工(gong)程總承包項目(mu)流(liu)于形(xing)式，失(shi)去了其本來意義。

（2）其次，價值鏈中的下游劣勢。與設(she)計院(yuan)相反，施(shi)工(gong)企(qi)業(ye)處于(yu)價(jia)值鏈(lian)下(xia)游(you)，施(shi)工(gong)就(jiu)(jiu)是將(jiang)圖(tu)紙(zhi)轉變(bian)為(wei)實(shi)體建(jian)筑的(de)過程。在(zai)這個過程中，施(shi)工(gong)企(qi)業(ye)很難(nan)推翻圖(tu)紙(zhi)，這也就(jiu)(jiu)印證了一(yi)部分(fen)人的(de)觀(guan)點(dian)，即施(shi)工(gong)企(qi)業(ye)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suo)以(yi)然。

（3）另外，設計管理人才缺失，最主要的是懂得設(she)(she)(she)計的施工管(guan)理(li)人員的缺失。一(yi)個優秀(xiu)的工程總承(cheng)包(bao)項目經(jing)理(li)最好要做(zuo)過設(she)(she)(she)計，懂設(she)(she)(she)計規范，然而(er)現在(zai)國內的建筑業這(zhe)(zhe)類人才的缺口非常明(ming)顯，這(zhe)(zhe)使得項目經(jing)理(li)在(zai)針對圖紙的溝通時，很(hen)難和設(she)(she)(she)計人員處于一(yi)個頻道。

（4）此外，我國大型建筑企業在技術投入上尚顯不足，不(bu)注重技術研發和科研成果的(de)應用，沒(mei)有形成自己(ji)的(de)專利和獨(du)特技術。與(yu)國際(ji)先進水平(ping)的(de)工藝和工程技術相比仍(reng)有較(jiao)大差距。

這(zhe)樣看(kan)來，施工企(qi)業(ye)在向(xiang)設(she)計(ji)靠攏的(de)過程中，也(ye)會面對(dui)重重困難。因此，要在項目(mu)綜合管理能(neng)力(li)、設(she)計(ji)能(neng)力(li)、戰略性(xing)采購(gou)體系(xi)等諸多方面形成(cheng)整體合力(li)，全面實現朝工程總承包業(ye)務模(mo)式(shi)轉型，我國建筑施工企(qi)業(ye)的(de)轉型道路還很(hen)遙遠。

三、那么，做工程總承包到底誰更有優勢？是設計院還是施工企業？

在分析完兩者的優劣之后，現在讓我們來回到最初的問題：在工程總承包模式面前，設計院和施工企業誰才是更占優勢的一方？我們可以看到，無論是設計院還是施工企業，在向工程總承包轉型的過程中都要克服重重阻力。

其實，對于不同種類的工程項目，設計院和施工企業都有各有所長。對(dui)于冶金(jin)、石油、水利等(deng)工藝強、工序難的(de)工程項(xiang)目來說，設(she)計單位(wei)牽頭(tou)更有(you)優勢；而對(dui)于房建、市政等(deng)專業性不強的(de)常規建筑項(xiang)目而言，施(shi)工單位(wei)來主導優勢更加明顯。

大多數成功的國際工程承包商通過不斷地實踐證明，真正的核心競爭力往往并不取決于某個領域相對壟斷的核心技術，而是基于多年的國際工程承包經驗所形成的，在業務整合、兼并擴張以及跨國經營方面的能力。所以，無論是設計院還是施工企業，各自的劣勢很有可能是暫時的，通過項目經驗的累積與不斷地改進與總結，企業在扭轉劣勢，打破壁壘的道路上一定會有所收獲。這就意味著：在面對工程總承包的時候，設計院要多在現場、積極參與項目管理，而施工單位則要向設計靠攏、提升設計管理能力。誰能夠在發揮自身長處的同時彌補自己的短板實現資源整合，誰就能夠贏得未來。

未來(lai)的(de)工(gong)程(cheng)總承(cheng)包市場中，無論(lun)現(xian)階段是(shi)(shi)設(she)計(ji)引領還是(shi)(shi)施(shi)(shi)(shi)(shi)工(gong)引領，最(zui)(zui)終都(dou)要走向設(she)計(ji)與(yu)施(shi)(shi)(shi)(shi)工(gong)的(de)融(rong)合(he)。所以，這樣將設(she)計(ji)院和(he)施(shi)(shi)(shi)(shi)工(gong)單(dan)位對立起(qi)來(lai)的(de)二元討論(lun)本身有可能(neng)就是(shi)(shi)一個偽命題。現(xian)階段，無論(lun)是(shi)(shi)設(she)計(ji)院還是(shi)(shi)施(shi)(shi)(shi)(shi)工(gong)單(dan)位都(dou)需要揚(yang)長避短，最(zui)(zui)終將殊途同歸。只有將設(she)計(ji)與(yu)施(shi)(shi)(shi)(shi)工(gong)有機地融(rong)合(he)在一起(qi)，才能(neng)夠真(zhen)正發(fa)揮工(gong)程(cheng)總承(cheng)包的(de)最(zui)(zui)大(da)優勢。

作者|韓璐(lu)，來自上海攀成德企(qi)業(ye)管理顧問有限公司。